˙阿姜.查開示一景

夜幕逐漸低垂,森林響起無數蟋蟀與蟬一波波的叫聲,稀疏的星光在樹梢閃爍。在越來越昏暗的月色中,有片溫暖的燈光,發自一對煤油燈,照亮了高腳茅屋下的空間。燈光下,十幾個人聚集在一個矮小結實的比庫旁,他盤腿坐在藤椅上。空氣中瀰漫著祥和的氣氛,阿姜.查正在開示。

 

這群人可說是形形色色:最靠近阿姜.查(或「隆波」Luang Por,尊貴的父親,是學生對他的暱稱)的是群比庫與沙馬內拉,多數是泰國人與寮國人,但其中還夾雜著幾個外國人──一位加拿大人、兩位美國人、一位年輕的澳洲人,以及一位英國人。在阿姜前面,坐著一對衣著入時的中年夫婦――女的綁著頭巾並佩戴金飾,男的則衣著筆挺――他是遠道而來的國會議員;他們趁著公務之便,前來致敬並供養寺院。

 

在他們後方不遠處,有一群數可觀的當地村民,聚集在兩側。他們的襯衫與上衣都磨平了,削瘦四肢上的皮膚曬得黝黑與皺紋――像當地貧瘠的土地一樣乾枯。其中有些人是隆波兒時抓青蛙與爬樹的玩伴,在他出家之前,每年播種與雨季結束收割時,他們都會互相幫忙。靠近後方的一側,一位來自瑞士夫里堡(Freibrug)的教授,她和另一位同修會的朋友一起前來研究佛教;女眾分院的一位美國八戒女陪她前來,擔任森林裡的響導與翻譯。

 

她們身旁坐著其他三.四位八戒女,是來自女眾分院的長老八戒女,她們藉此機會前來向阿姜請教一些女眾道場的事務,並請他到森林另一邊對女眾團體說法,距離他上次拜訪,已經過了好幾天。她們在那裡待了好幾個小時,因此在致敬後,就與來自女眾道場的其他訪客一起告辭――她們要趕在入夜前離開,時間已有些晚了。

 

靠近後方,在燈光盡頭處,坐著一個板著臉約三十幾歲的年輕人。他側著身體,顯得有些尷尬與彆扭。他是當地的流氓,瞧不起一切有關宗教的事物,不過卻勉強對隆波表達尊敬;可能是源於這位比庫強硬的風格以及安忍的力量,以及他認為在所有宗教人士中,他是真正有內涵的――「但他可能是全省唯一值得禮敬的人。]

 

他憤怒與沮喪,得了心臟病。一週之前,跟著他一起混黑道、出生入死的心愛兄弟,在幾天前染患瘧疾去世了。從那時起,他就覺得心如刀割,人生乏味。「若他是在打鬥時被刀砍死,我至少還能報仇――現在我能做甚麼,找出叮他的蚊子並殺死牠嗎?」「何不去看看隆波查呢?」有個朋友這麼對他說,因此他來了。

 

隆波在說明時爽朗地笑著,手上拿著一個玻璃杯闡述他的比喻。他已注意到陰暗角落裡那個憋扭的年輕人,於是他極力哄他到前面來,就好像是在釣一尾難纏與機警的魚:接下來,這流氓將頭埋在隆波的手裡,如嬰兒般哭泣;接著,他對於他的自大與執著感到好笑,瞭解到自己並非第一個或唯一一位失去兄弟的人,憤怒與哀傷的眼淚,於是轉變成寬心的眼淚。

 

這一切都發生在二十位陌生人的面前,不過氣氛卻顯得安全與值得信賴。雖然他們來自各行各業與世界各地,不過此時此地都是「同行法情侶saha dhammika」,以佛教的術語來說,他們都是「老、病、死的兄弟姊妹」,所以同是一家人。

 

阿姜.查的教導風格

這種場景,在阿姜.查傳法的三十年中,上演了無數次。有些具有遠見的人,經常會在這時帶著錄音機(並找辦法找到足夠的電池),才能捕捉到收集在本書中的一些談話。

 

讀者在閱讀書中長篇開示時也應該知道,這種情況並不罕見,尤其是在這些非正式的談話中,無論教學的連貫性,或所針對的對象,都是高度自發與無法預測的。阿姜.查在教導時,在許多方面都很像是樂團指揮:不只要領導和諧聲響的連貫性,且要注意在場人員的個性與心情;在心中融和他們的語言、感覺與問題,然後自然地做出反應。

 

對聚集在他身邊的群眾,前一刻他可能正在用剝芒果皮的對錯方式做比喻,下一刻則以同樣就事論事的親切態度,轉而描述究竟實相的本質。前一刻他可能板著臉孔冷淡對待驕傲自大者,下一刻則對於害羞者展現和藹與溫柔的態度。有時,他可能正與村裡來的老朋友談笑,一轉身,則盯著某名貪污的上校,懇切地告戒他解脫道上誠實的重要性。幾分鐘前他可能正在責備某位穿著邋遢的比庫,接著,讓衣服從肩上滑下,露出圓滾滾的肚子。若碰到有人提出機巧的學術問題,想與他做高深的哲學對話以展現才智時,他們常發現,隆波會將假牙取下,交給隨侍的比庫清洗。與他對話者,接著必須通過大師的測試,在清新的假牙裝回去之前,透過緊閉的大嘴唇回應他深奧的問題。

 

這本合輯書中的一些談話,即出現在這樣一種自然的場合,其他的談話,則是在比較正式的場合,如誦戒結束後,或僧俗二眾於農曆初一與十五之日的聚會,無論是前者或後者,阿姜.查從沒事先準備。本書中沒有任何字是說話前預設好的,他覺得這是個重要的原則,教師的職責是根據當時的需要而說法──「若非活在當下,那就不是法。」他這麼說。

 

有一次,他邀請年輕的阿姜蘇美多(Ajahn Sumedho,他的首位外國弟子),對巴蓬寺的大眾談話。這是一場震撼教育,不僅必須對幾百個已習慣阿姜.查高水準機智與智慧的聽眾發表談話,還必須使用三、四年前才剛開始學習的泰語。阿姜蘇美多的內心充滿恐懼與想法,他曾讀過五道輪迴對應心理層次的關係(瞋恨對地獄,慾樂對天堂等),他判斷這會是個好主題,並已想好如何遣詞用字。在那個重要的夜晚,他自認發表了一次漂亮的談話,隔天許多比庫都前來向他致意,稱讚他的談話。他覺得鬆了一口氣,而且頗自得。不久之後,在一個安靜的時刻,阿姜.查向他示意,直盯著他看,然後溫和的對他說:「不要再那麼做了。」

 

這種教導風格並非阿姜.查所獨有,而是泰國森林傳統廣泛採用的方式。或許在此有必要先說明這傳統的特色與起源,將更有助於我們瞭解阿姜.查智慧生起的背景。

 

在森林覺悟的森林傳統

森林禪修傳統可說在佛陀出生前就已經存在,在他之前的印度與喜馬拉雅山區,不乏有人了追求精神解脫而離開城市與村莊,獨自到山區與森林曠野去。就跳出世間的價值而言,這是一項很有意義的舉動。森林是個野生自然的地方,在那裡只有罪犯、瘋子、賤民和離世俗的宗教追尋者――那是個不受物質文明影響的地區,因此適合開發超越物質文明的心靈面。

 

當菩薩(即指得道前的悉達多)於二十九歲離開皇宮時,他就進入森林接受當時苦行的訓練。這是一個大家耳熟能詳的故事,他因不滿意最初接受的教導而離開老師,去尋找自己的道路。他確實辦到了,在尼連禪河畔的菩提樹下,位於現在印度比哈爾邦(Bihar)的菩提伽耶(BodhGaya),發現了真理的標準,他稱「中道」。

 

佛陀常被描寫成是在森林中誕生,在森林覺悟,一輩子都在森林中生活與教學。若可以選擇,森林是他最優先挑選的生活環境,因他說:「如來樂住於隱處。」現在大家熟知的泰國森林傳統,遵循的是佛陀所鼓吹的精神生活,且依據佛陀時代的標準修行。它是佛教的南傳教派,被稱「上座部Theravada」。

 

上座部佛教的傳承

就簡略的歷史記載來看,佛陀去世後不久,就有一次大型的長老比庫聚會,目的是集結教法與戒律,使用的標準語言形式被稱巴利語Palibhasa――「經典語言」。百年之後,這些集結的教法就成巴利藏經的核心,是後來佛教各派系的共同基礎。一百多年後,他們又舉行第二次集結,再次檢視一切教法,試圖調和各方意兄。不過,結果是造成比庫的第一次重大分裂。多數比庫希望改變其中一些規則,包括允許出家人使用金錢。

 

少數比庫團體對於這些可能的改變抱持謹慎的態度,他們寧可這麼想:「嗯!不管它是否有意義,我們希望按照佛陀與他的原始弟子們的方式去做。」那些小比庫團體據說是由長老比庫(巴利語thera,梵文sthavira)們所組成。又過了大概一百三十年後,他們逐漸形成,「上座部Theravada」,其字面上的意思是「長老比庫們的說法」,那已成他們一貫的宗旨。這傳統的特質可以如此形容:「無論好與壞,那都是佛陀制定的方式,因此,那也是我們要做的方式。」它一直擁有這種特殊的保守特質。

 

如同一切宗教傳統與社會團體,一段時間後,佛教出現許多派系。據傳在佛陀入滅後兩百五十年,在印度阿首咖王的統治時期,對於佛陀教義持有不同見解的派系與傳承,總共有十八個,也許還更多。在斯里蘭卡也建立了一個傳承,由於地處偏僻,恰好避開印度的文化動亂,那是婆羅門教的復興這動,以及從西方到東方的宗教衝擊,這些全都造成了佛教思想新形式的崛起。這傳承以它自己的方式發展,較少外來的輸入與刺激,它發展出自己對巴利經典的註解與詮釋,重點不在於發展新觀點以面對其他信仰的挑戰,而是增加對巴利經典細節的探討。有些以譬喻主,是了吸引一般社會大眾的心;有些則較哲理化與形式化,訴求的對象是學者。

 

上座部佛教就如此走出自己的風格,儘管印度次大陸上有戰爭、飢荒與其他文化動亂,上座部佛教還是保留原貌至今,主要是因它最初是在一個比其他地方都更安全的避風港――斯里蘭卡建立的。雖然其他佛教派系也在此廣傳,不過,上座部佛教始終是島上的主要宗教。

 

這個傳承最後傳到南亞地區,傳教士在不同時期從斯里蘭卡與印度出發,到達泰國、柬埔寨、寮國,後來再從這些地方傳入西方。上座部佛教在這些地區傳播時,仍維持以巴利藏經信仰主軸的傳統。當它在新國家建立時,始終對原始教法保持強烈的尊重與敬意,並尊重佛陀與原始僧伽――最早的曠野比庫們的生活型態,這模式就如此被代代傳承下來。

 

森林傳統的衰退與復興

顯然地,千百年來政治情勢起起伏伏,不過這傳統始終維持不墜。當斯里蘭卡的宗教出現危機時,一些泰國比庫就前來扶持;而當它在泰國衰退時,一些來自緬甸的比庫則前來挽救。數百年來,他們都一直相互扶持。因此這傳承才能持續流傳,仍保有大部份的原始樣貌。

 

除了衰退以外,這些循環的另一個層次是關於成功的問題。常常,當宗教順利發展時,寺院會變得富有,整個系統接著會虛胖與腐化,然後被它自己的重量壓垮。此時,就會有個小團體說:「讓我們回到根本上!」他們出離世間,進入森林,恢復遵守律法的原始標準,修行禪定,並研究原始教法。

 

注意這個循環很重要:進步、過度膨脹、腐化、改革,這個過程在其他佛教國家的歷史上也發生過很多次。諸如西藏的巴楚(Patrul)仁波切,以及中國的虛雲老和尚(兩者都出現在十九世紀末、二十世紀初),觀察這兩位傑出人物的生活與修行,完全符合森林傳統的精神。這兩位大師選擇過最簡單的生活,嚴格持戒,都是擁有高深禪定與智慧的老師。他們極力避免階級與俗務的牽絆,透過智慧與戒德的純粹力量,發揮深遠的影響力。這也是泰國偉大森林阿姜們典型的生活型態。

 

十九世紀中期以前,泰國佛教有各式各樣的地方傳統與修行,但精神生活則普遍墮落,不只戒律鬆懈,教法也混雜咒語與萬物有靈論的痕跡,且幾乎不再有人修定。除此之外,也許最重要的是,學者所持的正統意見(不只是懶散、無知或困惑的比庫),皆認在此時代不可能證悟涅盤,事實上,甚至連入定也不可能。

 

這是振興森林傳統者拒絕接受的事,也是導致他們被當時大長老僧伽會異議者與麻煩製造者的原因,其中許多人(包括阿姜.查),受到他們自己上座部佛教傳統內多數研經比庫們的鄙視,因森林比庫主張:「你無法從書本中得到智慧」。

 

關於這一點有必要多加闡述,否則讀者或許會質疑,何阿姜.查在某種程度上反對研究――特別是上座部佛教被認是最尊敬佛語者。這對泰國森林比庫的描述是個關鍵:決定將焦點放在生活風格與個人體驗上,而反對書本(特別是註釋書)。有人可能會覺得,這種想法過於放肆或自大,或者可能是不學無術者的忌妒表現,除非他瞭解到,學者的詮釋正在將佛教帶入黑洞中。總之,那是種有助於心靈改革的情況,正是這種肥沃的土壤,促成森林傳統的復興。

 

阿姜曼影響了森林傳統

沒有一位特殊大師的影響,泰國森林傳統不可能存在於今日。他就是阿姜曼‧布利達陀(Ajahn Mun Bhuridatta),一八七O年生於泰國緊臨寮國與柬埔寨的烏汶省(Ubon Province)。從當時到現在,那裡都是不毛之地,不過也正是這塊土地的艱苦與人民的和善性格,成就了世間稀有的心靈深度。

 

阿姜曼年輕時擁有活潑的心智,他在即興歌謠(泰文morlam)的民俗藝術方面表現優異,並熱衷於心靈修行。在成比庫之後,前往追隨一位稀有的當地森林比庫阿姜掃(AjahnSao),向他學習禪定,並瞭解到嚴守戒律對於心靈進步非常重要。他成阿姜掃的弟子,積極投入修行。

 

這兩個元素(即指禪定與嚴格的戒律),雖然從現在有利的位置來看可能並不起眼,然而,當時戒律在整個地區已變得非常鬆懈,而禪定更是受到很大的懷疑――可能只有對黑暗藝術有興趣的人,才會笨到去接近它,它被認會讓人發瘋或使心靈著魔。

 

阿姜曼適時且成功地對許多人解釋與證明禪定的功效,並成僧團更高行標準的典範。此外,雖然地處偏僻,他仍成全國最受尊敬的心靈導師。幾乎所有二十世紀泰國最有成就與最受尊敬的禪師,若不是直接師承於他,就是受到他的深刻影響,阿姜.查也是其中之一。

 

阿姜.查出生在泰國東北部烏汶省家村裡一個和諧的大家庭。大約九歲時,他選擇離開家裡,到當地的寺院居住。他先出家成沙馬內拉,由於持續感受到宗教生活的習喚,在屆滿二十歲時就受具足戒。身年輕的比庫,他研讀了一些基本的法義、戒律與經典。之後,由於不滿意村莊寺院的戒律鬆懈,以及渴望得到禪定的指導,於是離開這些相對安全的限制,採取頭陀(tudong)比庫的苦行生活。他參訪了幾位當地的禪師,並在他們的指導下修行。他以頭陀比庫的型式雲遊了好幾年,睡在森林、洞穴與墓地裡,並曾與阿姜曼有過一段短暫但充滿悟性的相處時光。

 

阿姜.查向阿姜曼請益

根據由帕翁努(Phra Ong Neung)比庫著作,即將出版的隆波查傳記《烏汶的珍寶》或《蓮花中的珍寶》(Uppalamani)有段關於他們相遇的最重要描述:

兩安居結束,阿姜.查與其他三位比庫、沙馬內拉與兩位在家人動身,長途跋涉走回伊桑(1shan,泰國東北方)。他們在邦高(BahnGor)暫停,休息幾天後,繼續朝北方展開兩百五十公里的行腳,到了第十天,他們抵達塔帕農(That Panom)的大白塔,一座古代湄公河岸的遺跡,禮拜供奉在該處的佛陀舍利後,就繼續行腳。沿途發現路上有森林寺,就留下來過夜。即使如此,那仍是一段艱辛的旅程,沙馬內拉與在家人紛紛要求回頭。當他們最後抵達阿姜曼的住處沛塘寺(Wat Peu Nong Nahny)時,一行人只剩下三位比庫與一名在家人。

 

當他們走進寺院時,阿姜.查立刻被它祥和與幽靜的氣氛所感動。中央一座小客廳,打掃得一塵不染,他們見到幾位比庫正在安靜地做事,散發出謹慎而沈著的優雅氣質。這座寺院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感覺──靜默中充滿著奇異的活力。阿姜.查與他的同伴受到親切的招呼,並被告知帳傘(泰文glot,撐開蚊帳的大傘)擺設的位置,然後,他們痛快地洗澡,洗去一路的塵垢。

到了晚上,這三位年輕比庫將幾層袈裟整齊地披在左肩上,懷抱著既期待又畏懼的忐忑心情,前往會客木屋,向阿姜曼頂禮。阿姜.查雙膝跪地爬向大師,另外兩位比庫則在他的兩側,他們逐漸接近一個瘦小而年老,卻堅毅如鑽石般的身影。當阿姜.查向他頂禮三次並選擇適當的距離坐下時,不難想像阿姜曼深邃而透澈的眼神是如何凝視著他;一位坐在阿姜曼稍微後面的人慢慢揮舞扇子驅趕蚊子。當阿姜.查的眼光向上時,瞥見阿姜曼的鎖骨明顯地突出蒼白皮膚上的袈裟,而他的薄唇則被醬汁染紅,與他奇異的光彩形成醒目的對比。基於比庫之間尊敬戒臘的習俗,阿姜曼首先詢問訪客,他們出家的時間、在哪些寺院修行、旅途的細節,以及是否對修行有任何疑惑?阿姜.查吞了一下口水,是的,他有。他過去一直熱心研究律典,不過卻遇到挫折。戒律似乎太繁瑣了,很難落實,似乎很難持守所有的規則,標準在哪裡呢?阿姜曼向阿姜.查建議「世間的兩個護衛」――慚與愧他的基本原則。有了這兩種美德,其他的就會隨之而來。他接著就開始講述戒、定、慧三學,四正勤與五力。他的眼睛半閉,聲音越來越宏亮而迅速,如同在逐步切到更高速的排檔。他斬釘截鐵地描述,「實相」與解脫之道,阿姜.查與同伴聽得渾然忘我。阿姜.查後來說,雖然他走了一整天的路已筋疲力盡,聽到阿姜曼的開示卻讓他倦意全消;他的心變得平靜而清澈,覺得自己好像從座位上飄到空中。直到深夜,阿姜曼才結束談話。阿姜.查回到傘帳,神采奕奕。

 

第二天晚上,阿姜曼給了他們更多的開示,阿姜.查覺得他對修行不再有任何疑惑。他生起前所未有的法喜,現在要做的,只是把瞭解化成行動。確實,這兩晚帶給他最大的啟發,是阿姜曼的訓誡讓「見識實相sikkhibhuto」。但最清楚的解釋,就是給他一個至今仍欠缺卻必要的修行背景或基礎,即心本身與心裡剎那生滅狀態之間的區別。

 

「阿姜曼說,它們只是狀態,因不瞭解這一點,我們才會將它們視真的,視心本身;事實上,它們都只是剎那的狀態。當他那麼說時,事情突然變清楚了。假設心中有快樂――對心本身而言,它是不同的事,是不同的層次。若你瞭解這點,你就可以停止,可以將事情放下。當世俗諦(世間共認的實相)被如實看見時,它就是騰義諦(究竟的實相)。多數人把每件事都混一談,說成心本身,但事實上,有心的狀態和對它們的覺知。若你瞭解這點,就差不多了。」

 

到了第三天,阿姜.查頂禮阿姜曼後,就帶著他的伙伴告辭,再次追入普潘(Poopahn)偏僻的森林中。他就此離開沛塘寺,再也沒有回來過;不過,他的內心滿懷啟發,一生受用不盡。

 

建立森林修行體系

一九五四年,在經歷過多年的行腳與修行後,他受邀前往靠近出生地邦高村旁的濃密森林安居。這片樹林無人居住,是公認毒蛇、老虎與鬼魅的出沒地,就如他所說的,是最適合森林比庫居住的理想地點。一座大型寺院圍繞著阿姜.查建立起來,越來越多比庫、八戒女與在家居士前來聽他說法,並留下來和他一起修行。如今在泰國與西方,共有超過兩百座山丘與森林分院住著他的弟子們,在那裡禪修與傳法。

 

雖然阿姜.查在一九九二年逝世,他所建立的修行體系仍持續在巴蓬寺與其分院流傳。通常一天有兩次團體禪修,有時會有一位資深教師開示,禪修的核心是生活的方式。出家人除了勞動之外,還要染整與縫補自己的袈裟,盡量做到自給自足,並維持寺院建築與地面的整潔。他們過著簡樸的生活,遵守托缽與日中一食,以及限制私人財物的頭陀苦行。森林各處散佈著比庫與八戒女獨居、禪修的茅屋,他們還在樹下乾淨的路上練習行禪。

 

在西方一些寺院與泰國少數寺院中,禪修中心的地理位置即說明這風格可能略有差異。例如:瑞士的分院是座落在山腳下村莊裡的老舊木造旅館,雖然如此,簡樸、安靜與嚴謹的精神,仍是它們一貫的基調。嚴格持守戒律,在和諧與有條不紊的團體中,過簡單與單純的生活,以便讓戒、定、慧能善巧與持續地增長。

 

除了住在固定場所的寺院生活之外,在鄉間行腳,朝聖或尋找獨自修靜處的頭陀行,仍被認是修行的重點。雖然泰國的森林正在快速消失,過去在行腳時經常會遇到的老虎與其他野生動物也幾乎絕跡;不過,這個生活與修行方式仍可能持續下去。

 

這個修法不只在泰國,被阿姜.查、他的弟子們與其他森林比庫保存下來,它也在印度與其他許多西方國家,被他的比庫與八戒女弟子們延續著,例如:向當地居民托缽維生,只在日出與中午之間進食,不攜帶或使用金錢,以及睡在任何能找到的遮蔽處。

 

智慧是一種生活與存在的方​​式,阿姜.查努力將簡單的出家生活形式完整地保存下來,以使現代人依然能學習與修行佛法。

 

阿姜.查對外國人的教導

有個廣泛流傳並已得到證實的故事。一九六七年,在新出家的阿姜蘇美多抵達並請求阿姜.查指導之前不久,阿姜.查開始在森林裡建造一座新茅屋。正當要安置角落的柱子時,一個幫助建築的村民問到:「咦?隆波!我們何要蓋這麼高?屋頂比平常需要的高出很多呢!」他很困惑,如這種建築的空間通常都設計成足以讓一個人安住即可,—般是八乘十英尺平方,屋頂的高度則大約七英尺。

 

「別擔心,不會浪費的,」他回答:「有天,一些外國比庫會前來此地,他們比我們高很多。」

 

在這第一位外國學生抵達後,人潮即連續幾年和緩和持續地湧入阿姜.查寺院的大門。從一開始,他就決定不給這些外國人任何特殊待遇,而是讓他們盡量適應當地的氣候、食物與文化,並進一步利用任何他們可能感到的不適,作開發智慧與耐心的方法。智慧與耐心,是他認修行進步的核心特質。

 

儘管有讓僧團處於單一和諧標準的重要考量,不讓外國人有任何特殊待遇,但於一九七五年,在因緣際會之下,國際叢林寺(Wat pah Nanachat)仍然在靠近巴蓬寺處成立,專供外國人修行。

 

說話當時,阿姜蘇美多與一小群外國比庫,正準備前往靠近姆恩(Muhn)河畔的分院,他們徹夜停留在朋懷(Bun Wai)村外的小森林,碰巧那裡有許多村人是長期追隨阿姜.查的信眾,他們既驚且喜地看著這群外國比庫,一起走在他們滿是灰塵的街道托缽,他們詢問這些比庫,是否可在附近的森林安住下來,蓋座新寺院。阿姜.查允許這個計劃,這針對與日俱增有志於出家的外國人所設的特別訓練寺院,於此成立。

 

不久之後,阿姜蘇美多於一九七六年受到某個倫敦團體的邀請,前往英格蘭建立一座上座部佛教寺院。隔年阿姜.查前來,將阿姜蘇美多與其他幾位比庫留在漢普斯戴德寺(Hampstead Vihara),一棟位於倫敦北方鬧區路上的公寓住宅。幾年後,他們搬到鄉下,並建立了好幾個分院。

 

阿姜.查的弟子們向西方傳法

從那時起,阿姜.查的資深外國弟子們,就在世界各地展開建寺與弘法的工作,其他寺院陸續在法國、澳洲、瑞士、義大利、加拿大與美國等國成立。阿姜.查本人曾於一九七七、一九七九年兩度前往歐洲與北美,並全力支持這些新機構的建立。他曾說過,佛教在泰國,就如一棵老樹,過去曾繁榮茂盛,現在它老了,只能結出幾顆又小、又苦的果實。反之,佛教在西方,就如一株年輕的樹苗,朝氣蓬勃並充滿成長的潛力。不過,它需要適當的照顧與支持,才能順利茁壯。

 

一九七九年訪問美國時,他也曾說過類似的話:在西方,英國是個適合佛教建立的好地方,但它也是個古老的文化:美國則不然,它擁有年輕國家的精力與可塑性――這裡的每件事都是新的,只有這裡才是佛法真正可以興盛的地方。

 

當他對一群剛成立佛教禪修中心的年輕美國人說話時,還加入這樣的警告:  你們將能在這裡成功地弘揚佛法,前提是要敢於挑戰學生的慾望與成見(直接翻譯「戳他們的心」),若能如此做就會成功;若無法這麼做,若了討好他們而改變教導與修行,以迎合人們既有的習慣與觀念,你們將會一敗塗地。

 

雖然這本書包含許多清楚的佛法解釋,不過若先將本書常用的關鍵字、態度與概念澄清,或許會更有幫助,尤其是對那些不熟悉一般上座部佛教說法,或特殊泰國森林傳統的人而言。

 

四聖諦是佛教的基因密

雖然佛教各種傳統中都有許多佛經,但有種說法是,整個教法都包含在他最早的開示――《轉法輪經Dhammacakka-ppavattana sutta》中,那是他覺悟不久之後,在波羅奈國的鹿野苑對五比庫所說。在這簡短的開示中(大約只需二十分鐘就可誦完),他解釋了中道與四聖諦的本質。這教導通用於一切佛教傳統,就如一粒橡樹種子包含了最後長成巨大橡樹的基因密碼一樣,一切豐富多彩的佛陀教法,都可說是從這「根本智」中衍生出來的。

 

四聖諦的形成,如同阿輪吠陀的醫方解釋:(一)病症:(二)原因:(三) 預估疾病將來的進展會如何;(四)治療。佛陀總是充分利用當時人們所熟悉的架構與形式,此例即是他心中的藍圖。

 

第一聖諦(病症)是苦(dukkha)-我們會感到不圓滿、不滿足與痛苦。雖然我們也可能會對一個粗糙或超越的本質,有剎那或長時間的快樂;不過,心總是會有不滿的時候。這個範圍可能從極度痛苦,到一些無法持久的微細樂受──這一切都隸屬於「苦」的範圍。

 

有時,人們閱讀第一聖諦,卻將它誤解為絕對的陳述:「一切領域的實相都是苦的。」這陳述一切事物做了價值判斷,不過那不是此處要表達的意義。若是如此,那就意味著每個人都沒有解脫的希望,而覺悟事物存在實相的「法」,也無法帶來安穩與快樂;然而,根據佛陀的智慧,是可以的。

 

因此重點是,這些是「聖」諦,而非「絕對的」真理。它們是在相對真理的意義下,名「聖」;不過,當它們被瞭解時,會為我們帶來「絕對」或「究竟」的領悟。

 

第二聖諦是苦的起因,是以自我中心的「渴愛」(巴利語tanha,梵文trsna),原文字面上的意思就是「口渴」。這渴愛或執著,就是苦的因:可能是對感官欲樂的渴愛、成甚麼的渴愛、身份被肯定的渴愛,也可能是不要成甚麼的渴愛,或消失、消滅、擺脫的慾望。這有許多細微的面向。

 

第三聖諦是苦滅(dukkha-nirodha),即指預估疾病將來的進展會如何,nirodha的意思就是「滅」。這意思是,苦或不圓滿的經驗可能消失,可能被超越,可能結束。換言之,苦並非絕對的真理,只是一種暫時的經驗。心可以超越它,獲得解脫。

 

第四聖諦是滅苦之道,是到達第三聖諦的方法,從苦的起因達到苦滅。其處方八正道,其因素戒、定、慧。

 

顛覆的因果法則

佛教的一個重要世界觀,是顛覆的因果法則――每一項行都有一個相同與反向的作用力。這不只見於物理世界,更重要的是,也適用於心理與社會的領域。佛陀深入實相本質的智慧,讓他瞭解到這是個道德的宇宙:善有善報,惡有惡報──自然就是如此運作。無論是現世受報,或未來世報,符合因的果報必然會出現。

 

佛陀並澄清,「業」(巴利語kamma,梵文karma)的關鍵因素是動機。如同上座部佛教經典中最著名,也最受喜愛的《法句經Dhammapada》卷首所說:心是一切事物的先行:以惡心思考與行動,憂愁必將隨之而至,就像車輛駛過後所留下的痕跡跟在牛車後面一樣;以善心思考與行動,快樂亦必隨之而至,如影隨形,永不分離。

 

這個理解,多數的亞洲地區很早以前就清楚並被視理所當然,本書中的許多開示也處處看得到迴響。雖然在佛教世界裡,它算是一種信仰;不過,它同時也是可透過經驗被認知的法則,並非被當成老師的保證或某種文化使命,而被盲目的接受。當阿姜.查遇到不相信這說法的外國人時,他不是批評他們,或駁斥他們持有邪見,或覺得必須讓他們以他的方式去看事情。他對有人能以如此不同的態度看事情感到有趣,會請他們描述自己如何看待事情運作,然後由此展開對話。

 

每件事都一直在變化

本書另一個他常重複談論的教學重點,是存在的三個法印。從佛陀的第二次開示(即《無我相經Anattalakkhana Sutta》),以及他往後的教導生涯中,都一再強調一切現象,無論是內在或外在、心或身,都有三個不變的法印-無常、苦、無我(anicca,dukkha,anatta),每件事物都一直在變化:沒有任何事物能一直圓滿或可靠;也沒有任何事物可以真的被說成是“我的」,或有個真實不變的「我」。當這些特徵透過直接體驗、瞭解與覺知時,智慧就真的可說是露出了端倪。

 

無常是智慧生起的三個因素中的第一個,阿姜.查長久以來一直強調,無常的思惟是智慧的首要入口。如同他在<靜止的流水>中所說:在此所說的不確定性就是「佛」,「佛」就是「法」,「法」就是不確定性。凡是看見事物的不確定性者,就看見它們不變的實相。「法」就是如此,而那就是「佛」。若見「法」,就見「佛」;參閱「佛」,就見「法」。若你覺知事物的無常或不確定性,就會放下它們,不執著它們。

 

這是阿姜.查教學的特色,他習慣用人們較不熟悉的「不確定性」(泰文my naer)來代替「無常」。「無常」會讓人感覺比較抽象或專門,「不確定性」則更能貼切地傳達遭遇變化時心中的感覺。

 

透過否定的方式表達

上座部佛教教法一個最重要的特色,以及本書常使用的說話方式,是探討它們「不是」甚麼,而非它們「是」甚麼,以此來解釋實相與到達實相的方法。在基督教的神學語言中,這被稱為是種「迂迴(apophatic) 的方式」──談論上帝不是甚麼,相對於「直說的(kataphatic)方式」──談論上帝是甚麼。這種「迂迴」的闡述風格,也稱「透過否定的方式」(vianegativa,千百年來,不少重要的基督徒使用遇,其中一個立即浮上心頭的人物,是著名的神秘主義者兼神學家,基督教的聖約翰。這風格的範例從其​​詩作<登上加默羅山Ascent of Mount Carmel >即可看出端倪,他如此敘述心目中最直接的靈修方式(即直上山頂):“沒甚麼,沒甚麼,沒甚麼,沒甚麼,即使站在山上,也沒甚麼。」

 

巴利經典擁有許多相同的「透過否定方式」的風格,常被讀者誤解虛無主義的生命觀。實相雖然無法往前更進一步,不過我們很容易由此看出誤會如何形成,尤其若有人是來自於習慣以肯定方式表述生命的文化。

 

有一次,在佛陀覺悟後不久,他走在摩竭陀國Magadhan鄉村的路上,前往尋找之前和他一起修苦行的五位同伴。途中,另一位苦行行者優婆伽(Upaka)看見他走來,深受佛陀外表的震撼。不只是因他是位剎帝利王子,有著皇室的氣質;且因他身長六尺以上,相貌堂堂,卻穿著苦行行者的破衣服,而散發出耀眼的光芒。優婆伽深受感動:

「朋友!你是誰?你的臉如此明亮與潔淨,你的態度如此威嚴與平靜,你一定發現了甚麼偉大的真理,朋友!你的老師是誰?你又發現了甚麼?才剛覺悟的佛陀答他:「我是一個超越一切煩惱者,一個全知者。我沒有老師,我是世上唯一的正覺者,沒有人教我這個――我是靠自己的努力完成的。」

「你的意思是說,你宣稱自己已戰勝生與死?」

「是的,朋友!我是個勝利者;現在,在這心靈盲目的世上,我將前往迦屍國Varanasi,敲響無死的鼓聲。」

「祝你順利,朋友!」優婆伽說,然後搖著頭,走另一條路離開。(《大事》第一篇,第六頁)

 

實相難以言傳別越描越黑

佛陀從這次相遇中瞭解到,直接宣示事實不一定能激發信心,也不見得是與他人溝通的有效方法,因此在抵達迦屍國外的鹿野苑,遇見先前的同伴時,他探取一種更接近「分別論說vibhajjavada的方式,所以才有四聖諦準則的產生。這反應了表達形式的轉變,從「我已獲得正等正覺」,到「讓我們探討人為何會感到不圓滿(苦)」。

 

佛陀的第二次開示(《無我相經》),也是他在迦屍國鹿野苑所說,且是讓五比庫覺悟的教法,就充份發揮,「透過否定的方式」。在此並不適合詳細闡述該經,不過,簡單來說,佛陀以尋找自我(巴利語atta,梵文atman)主題,讓人們藉由分析,去發現自我並無法在身或心的元素中找到,藉由如此的陳述,他說:「於是,睿智的聖弟子們,對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皆不再渴愛。」心就這樣獲得解脫。一旦我們放下錯誤的執著,實相就會呈現出來。由於實相難以言傳,因此最適合也最不讓人誤會的方式,就是留白,別越描越黑――這就是「否定方式」的本質。

 

避免談成就或禪定的境界

絕大多數佛陀的教法,尤其是在上座部佛教傳統中,就是如此表現解脫道的本質,這是遵循它的最好方式,而非熱烈地添加說法於目的上。這也是阿姜.查的主要風格,他盡量避免談論成就或禪定的境界,以此對治心靈唯物論(獲勝心、兢爭與嫉妒),並讓他們的目光放在最需要的地方――解脫道上。

 

若情況需要,阿姜.查談論起究竟實相也很有特色,那就是明快與直接。關於<趨向無>、<勝義>與<無住>的談話,都是這方面的範例。不過,若他認一個人的理解還不成熟,而他們卻仍然堅持詢問勝義的特質(例如:他在<甚麼是「觀」?>中的對話),他會巧妙地回答,如同他在那次對話中所說:「根本沒有任何東西,我們不稱它「任何東西」──它就是那樣存在!一切都放下。」(直接翻譯:若那裡還有甚麼,就把它丟去餵狗!)

 

教法最重要的元素就是正見與戒

當被問到,他認為甚麼是教法中最重要的因素時,阿姜.查經常回答,根據他的經驗,一切心靈提升都得依賴正見與純淨的行。針對正見,有次佛陀說:「就如黎明預示日出一樣,正見是一切善法的先行。」建立正見的意義是,第一、擁有一張值得信賴的心與世間的地圖,特別是關於業報法則的正確評價;第二、依據四聖諦去生活,據此將受、想與行的流動,轉變成智慧的燃料。將這四點變成羅盤的方位,可以藉此調整我們的理解,並導正我們的行為與動機。

 

阿姜.查將「戒」視心的大守護者,並鼓勵所有認真追求快樂與光明人生的人,都要用心持戒――無論是在家眾的五戒,或出家眾的八戒、十戒與具足戒(21)。戒律,即善的行與話語,能直接讓心與「法」一致,成定、慧與解脫的基礎。

 

內在的正見必然導致外在的持戒,反之亦然,它們是相輔相成的。若瞭解因果,明白渴愛與痛苦的關係,我們的行自然就會更調和與自制。同樣地,若我們的言行是恭敬、誠實與慈善的,就能創造出內在平靜的因,如此將更容易讓我們瞭解控制心的法則與它的運作,而正見也將更容易生起。

 

阿姜.查常提起的這層關係有個特別的結果,就如他在<世俗與解脫>中所說,一方面既洞見一切世間法(例如:金錢、修行生活與社會習俗)的空性,一方面又完全尊重它們。這聽起來可能有些矛盾,不過他瞭解,中道是解答這類難題的同義詞。若執著世間法,就會被它們壓迫與限制;而若想要對抗或否定它們,將會發現自己陷於失落、衝突與迷惑中。他瞭解這一點,只要秉持正確的態度,兩者都可獲尊重,且是以一種自然與自由的方式,而非被迫或妥協的方式。

 

可能是由於他在這領域擁有深奧的智慧,因此,才能一方面保持比庫歷盡艱辛的傳統與苦行,一方面又能完全放鬆,不會受他所遵循的規則所束縛。對許多見過他的人來說,他似乎是這世上最快樂的人――這事實說來可能有些諷刺:他一生中從未有過性經驗;沒有錢;不曾聽過音樂;每天經常得騰出十八至二十個小時待人接物;睡在一張薄薄的草蓆上;有糖尿病與各種瘧疾症狀;很高與巴蓬寺有「世上伙食最差」的名聲。

 

阿姜.查訓練弟子的方法

阿姜.查訓練弟子的方式有許多種,教導當然是用口說,我們已談過不少。不過,多數學習過程都是順著事物發展的趨勢,阿姜.查瞭解,要讓心真正學到「法」並被它轉化,這課程就應該藉由體驗而吸收,而不只是智力上的瞭解而已。因此,他運用一萬條出家生活、團體活動與苦行的事件與觀點,作教導與訓練弟子的方式,包括:社會工作計劃,學習背誦規則,幫忙處理日常瑣事,隨機更改時間表等,這一切都拿來作研究苦的生起與滅苦之道的道場。

 

他鼓勵做好準備學習一切事物的態度,就如在<法性>的談話中所說。他會一再強調,我們就是自己的老師,若具有智慧,一切個人的問題、事件與自然的方面,都能指導我們;若愚昧無知,即使佛陀出現在眼前解釋一切事物,也無法讓我們產生深刻的印象。這智慧也出現在他處理問題的方式上──他更常回問對方來自何方,而非根據他們的主張回答問題。通常當被問到某些事時,他會先接受問題,慢慢將它拆開,然後再將片段還給提問者,接著他們就會瞭解它是如何組成的,並且會驚訝阿姜.查讓他們回答自己的問題,以完成對他們的指導。當被問到他如何能經常做到這一點時,他回答:「若這人不是已知道答案,不會一開始就提出這樣的問題。」

 

他所鼓勵並貫穿本書所教導的基本態度,還有:第一、必須於禪修中培養一種深刻的發心;第二、善用修行環境以培養忍辱。後者近來較少受到重視,尤其是在西方講究「速成」的文化之下,不過在森林生活中,它幾乎被視心靈訓練的同義詞。

 

瞭解苦的因並放下

當佛陀首次開示出家戒時,他是在竹林精舍對一千兩百五十位出家弟子說的,他的第一句話是:「忍辱,是讓心從惡法中解脫的最佳方式。」(22)因此當有人前來向阿姜.查訴苦說她們的丈夫如何酗酒與今年的作物欠收時,他的第一個反應經常是:「你能忍受它嗎?」這裡所說的不是男子氣概的表現,而是指出超越痛苦事實的方法;不是逃避、沉溺或單靠意志力咬牙撐過,不!鼓勵忍辱是說在困境中保持穩定,確實領會與消化痛苦的經驗,瞭解它的因,並放下它們。

 

阿姜.查的教學,當然有許多場合是同時對在家人與出家人說的,不過也有許多例子並非如此。這是閱讀本書廣泛主題時應牢記在心的要點。例如:<使心變好>的談話就明顯是針對在家聽眾――一群前來巴蓬寺「供養僧團並自己求功德」(泰文tam boon)的人;而<慾流>則只對出家人說,在那例子中只有比庫與沙馬內拉。

這種區別,不是因為某些教導是「秘密」或比較高級的,而是基於因材施教的原則。在家人的日常生活,當然會有不同的考量與影響範圍,例如:他們必須試著找時間禪修、維持一份收入,以及與配偶共同生活──而出家人則沒有這些考量。此外,最特別的是,在家人不必持守出家的戒律。阿姜.查的在家弟子一般而言只需要遵守五戒,而出家人則需要遵守八戒、十戒乃至兩百二十七條具足戒等不同程度的戒律。

 

當他單獨教導出家眾時,焦點則會更放在出家生活方式上,以此關鍵的訓練法;因此,會著重於教導那種生活方式可能產生的障礙、陷阱與榮耀。由於泰國寺院的比庫,平均年齡通常介於二十五至三十歲之間,他們必須嚴格遵守獨身的戒律:因此,阿姜.查需要善巧地疏導不安與性慾的能量,那是比庫經常會面臨的問題。當這些能量獲得適度引導之後,人們就能控制與運用它們,且加以轉化,這將有助於禪定與智慧的發展。

 

修行時多受點打擊是很自然的

在一些例子中,對出家人的談話語氣,要比對在家人嚴厲得多,例如:在<“法”的戰爭>中的談話。這種表現方式,顯露出某種「不收犯人」的風骨,那是泰國森林傳統許多老師的特色。這種說話方式的目的是了激起「戰鬥意志」──無論事情多麼困難,都要做好承擔一切苦難準備的心態,達到智慧、忍辱與正信。

有時這種態度在請氣上會顯得過於強硬或好鬥,因此讀者們應謹記,這些語言背後的精神是了激勵修行者與鼓舞內心,在面對各種挑戰時提供支持的力量,讓心順利地從貪、瞋、癡中解脫出來。正如阿姜.查所說:「所有認真修行的人,都應期待經歷許多摩擦與困難。」心正在接受訓練,以便對抗以自我中心的習慣,因此多受點打擊也是很自然的。

 

關於阿姜.查在這方面的教導,尤其牽涉到「更高」或「勝義」的詞彙時,很重要的一點是,他不會獨厚出家人。若他覺得一群人都已可以進入最高層次的教導時,他會自由與公開地傳授,無論對像是在家人或出家人。例如:<趨向無>,或在<靜止的流水>中所說:「人們一直在學習,找尋善與惡,但對於超越善與惡的東西,則一無所知。」和佛陀一樣,他從來不會,「留一手」,他只根據何者對聽眾最有利而選擇教甚麼,不在乎他們持戒的多寡與身份的高低。

 

阿姜.查強調修行的實用性

阿姜.查最人所知的特色之一,是盡力排除與泰國佛教修行有關的迷信。他強烈批評充斥在社會中的巫術、護身符與算命,也很​​少談論前生或來世、他方世界、天眼或神通經驗。若有人來向他詢問下次贏得樂透彩的號碼秘訣(這是一些人前往拜訪著名阿姜的常見理由),他們通常會得到很簡短的懺悔。他瞭解,「法」本身就是最無價的寶藏,能提供生命中真實的保護與安全,卻因無益於世間的輪迴,而一直受到忽視。

 

了消除一般人認佛法過於高深的共通信念,就一再強調佛教修行的效益與實用性──出於對他人真實的慈心。他的批評不只是推翻他們對好運與巫術的幼稚依賴,更希望他們能將時間與精力,投資在一些真正有益的事情上。

雖然他畢生努力破除迷信,不過他於一九九三年的葬禮,卻因周圍大環境的扭曲而令人啼笑皆非。他於一九九二年一月十六日逝世,在一年後舉行葬禮,他的紀念塔有十六根柱子,各三十二公尺高,地基也有十六公尺深,因此烏汶地區許多人選購彩券的號碼,皆同時押註一與六。隔日當地報紙的頭條新聞是:「隆波查給弟子們的最後禮物」――與六大獲全勝,許多當地的組頭甚至因而破產。

 

阿姜.查的教學充滿高度的幽默感

前述的故事,將我們引入阿姜.查教學風格的最終特質。他不僅擁有令人驚訝的機智,而且是個天生的演員。雖然在表達方式上,他可以冷酷與嚴峻,或敏感與溫柔,不過他的教學始終充滿高度的幽默感。他有瓣法運用機智讓聽者打開心房,不光是逗人笑,而是了讓實相更有效地被傳達與接受。

他的幽默感,以及對於生命荒謬悲喜劇的別具慧眼,讓人可以用自嘲的方式認清事實,然後被導向更明智的觀點。它可能是與行有關的事情,例如:他曾做過一次著名的表演,示範許多拿僧袋的錯誤方式:掛在背上、吊在脖子上、抓在手上、拖在地上……;或也可能是與一些個人痛苦奮鬥有關的事。有一次,某個年輕比庫垂頭喪氣地來找他,他見識了世間的悲哀,以及生死輪迴陷阱的可怕,他若有所悟地說:「我再也笑不出來了,一切都如此令人哀傷與痛苦,」四十五分鐘之後,透過一隻小松鼠練習爬樹屢試屢敗的圖書故事,這比庫笑到痛著肚子跌在地上,一邊抽搐,一選淚流滿面,久久無法平復。

 

佛陀也不能逃避死亡

在一九四八年雨安居期間,阿姜.查病得非常嚴重,出現了一些明顯的中風症狀。他的健康在最後幾年已非常不穩定――有暈眩與糖尿病的問題,如今頹然垮下。接下來的幾個月,他接受各種治療,包括幾次手術,但卻不見起色。衰退的情況持續到隔年中,他陷入癱瘓,只剩下一隻手稍微能動,此時他已失去說話的能力,不過還能眨眼。

接下來的十年,一直持續這樣的狀況,他能控制的身體部位越來越少,終至喪失一切自主的能力。在這段時間,常聽說他仍在教導弟子:他的身體不斷地訴說病與老的本質,那是人所能法控制的,不是嗎?是的,他說的正是一件大事──任何一位大師,甚至連佛陀自己,都不能逃避這不可改變的自然法則。要得要平靜和自由,就要努力修行,不將自己等同那會改變的身軀。

 

阿姜.查以身體示範生命的不確定性

在這段時間,不管他的限制有多嚴重,除了以身體示範生命的不確定性,以及讓他的比庫與沙馬內拉有機會藉由看護提供支持之外,他還是偶爾會設法以不同的方式進行教導。比庫們常常要輪流工作,一次三或四個人,二十四小時照顧阿姜.查的身體需求。在一次特殊的情況下,有兩位比庫發生爭吵,根本忘了(經常發生在癱瘓或昏迷的病人周圍)房裡還有另一個人可能完全清楚所發生的事。若阿姜.查能正常行動,根本無法想像他們會在他的面前口沫橫飛。

當口角越來越激烈時,房間一角的床上開始騷動。突然間,阿姜.查劇烈地咳嗽,據描述,吐出一塊相當大的痰,劃破長空,穿過兩位當事人,「啪」地一聲擊在兩人身旁的牆上。無言的教化如當頭棒喝,爭吵嘎然而止,尷尬地畫上句點。

在他生病期間,寺院的生機仍如以往旺盛。大師既在那裡,又不在那裡,以一種奇異的方式,幫助僧團適應公共決策,以及不以最敬愛的老師諸事中心的生活觀念。一般而言,在如此一位大長者去世後,一切事物就迅速瓦解,弟子們各奔前程的情況並不少見,這位老師的遺產在一、兩代後就消耗殆盡了。由此或許可以看出,阿姜.查訓練人們建立自信有多麼成功:他生病時,在泰國與世界各地大約有七十五座分院:到他去世時,數目則增加到超過百座,現在則已超過兩百座。

 

佈施精神的呈現

十年前他去世後,他的僧團其安排葬禮。與他生活和教學的精神一致,這葬禮不只是個儀式,同時也是一次聞法和修法的機會。時間超過十天,每天都有好幾段團體禪修與開示,由國內最有成就的法師所主持。在那十天當中,共約有六千名比庫、一千名八戒女與超過一萬名在家人在森林裡紮營。除此之外,在修行的時段,估計約有一百萬人前來參加:在火葬那天,包括泰國的國王、皇后與總統,總計四十萬人,來到寺裡。

再一次,在阿姜.查畢生維護的精神標準下,整個喪禮的過程都未花半毛錢:食物是由四十二個免費廚房提供給每個人,由許多分院管理與儲存;價值超過二十五萬元的法本免費分送出去;瓶裝水由當地一家公司大量提供;當地客運公司與其他附近的卡車車主,每天早晨載運上千名比庫,到該區的村莊與城市進行托缽。那是個慷慨而隆重的葬禮,也是個向這位偉人道別相稱的方式。

 

這套開示錄能夠編輯出版,也是同樣佈施精神的呈現。能獲得阿姜.查僧團允許,將他的教導付諸販售,是很難得的(通常他的書都是由在家信眾贊助,然後免費流通)。事實上,這是從阿姜.查傳法以來,獲得英文授權的第三本書。

這套合輯囊括許多先前以英語出版,並免費流通的阿姜.查法語。智慧出版社(Wisom Publications)請求允許將這些談話編輯與印刷成書,是了能將阿姜.查的教導,帶給比透過僧團管道更廣大的讀者。這似乎是個高貴的動機,因此獲得阿姜.查僧團的完全支持。另外一個可能的原因,是因它恰好是在阿姜.查逝世十週年完成的。

願這些教導,能為追求解脫道者提供有益的思惟,並有助於建立覺醒、清淨與平靜之心。

 

阿瑪洛比庫Amaro於無畏山寺Abhayagiri Monastery 2002年1月16日

(本文作者於一九五六年出生於英國,一九七九年由阿姜.查剃度出家。他目前是加州無畏山寺的共同住持,屬於阿姜.查傳統的一支。)

 

註解

  • 八戒女:泰國僧團由比庫和沙馬內拉組成,並無比庫尼和沙馬內拉尼。不過,有一種穿白衣、剃髮的女性修行者。她們是長期或終生受持八關齋戒的學法女,寄住在佛寺裡特闢建的地方,聽聞比庫的教戒,也接受信施者的供養。這是南傳佛教比庫尼傳承斷層下,讓女性出家修行的一種方便。因終生受持八關齋戒,所以又稱「八戒女」。

 

  • 尼連禪河(Neranara):恆河支流,位於中印度摩揭陀國伽耶城東方,由南向北流。

 

  • 1902年,泰國政府通過「僧伽法案」,建立了一個以暹羅教會長老(由曼谷當局任命) 首的僧伽組織,其中屬於中央的僧伽行政組織是大長老僧伽會,以僧王首。先前自治、隸屬不同傳承的比庫,皆歸於擁有標準經文與常規的暹羅宗教體制的一部份。

 

泰國學者卡瑪拉‧堤雅瓦妮特(Kamala Tiyavanich)所著作的《森林回憶緣-二十世紀泰國雲遊僧傳奇》(Forest元Recollection:Wandering Monks in Twentieth-Century Thailand)一書中,對阿姜曼以下的九位傳承弟子,以及僧森林僧的修行生活有詳盡的描述。(本書中文節譯本由法耘出版社於2003年12月出版)

 

今日的沛塘寺(Wat Peu Nong Nahny)位於泰國東北的沙功那空省(Sakon Nakhon)帕那尼空縣(Phanna Nikhom)那那依鄉(Nanai),直到1982年,該處成正式的法宗派寺院,並以阿姜曼的巴利語法號,命名「布利達陀Pa Bhuridatta」森林寺。

 

當時阿姜曼七十九歲,阿姜.查三十一歲,阿姜曼於翌年(1949)逝世,之後弟子們就各自雲游去了。

 

慚(hiri)是對惡行感到厭惡,愧(ottapa)是對惡行感到害怕,兩者的作用都是不造惡。佛陀稱此二法是世間的守護者,因它們能阻止世間陷入廣泛的不道德。

 

四勤奮(cattari sammappadhanani):又稱「四正斷」,意思指激勵、口、意的修行,不令放逸。即:(一)已生惡令斷除;(二)未生惡令不生:(三)未生善令生起;(四)已生善令增長​​

 

五力(panca balani):指五種破惡的力用,即:(一)信力――對三寶虔誠,可破除一切邪信。(二)精進力――修四正勤,可斷除諸惡。(三)念力――修四念處以獲正念。(四)定力――專心禪定以斷除煩惱。(五)慧力――觀悟四諦,成就智慧,可達解脫。

 

阿姜.查並未說明何以急著離去的原因,他只是提到住在那裡有一些障礙存在。

 

森林快速消失的原因很多,例如:普遍鋪設道路與鐵路、叢林戰爭、砍伐樹林,還有大自然的洪水災難等,都剝奪了森林僧的修行空間。

 

波羅奈,梵名Varanasi,巴利名Baranasi。中印度古王國,又稱波羅奈斯國、波羅捺國。舊稱伽屍國(Kasi),近代稱貝那拉斯(Benares),即今日瓦拉那西(Varanasi)。佛陀常遊化至此教化眾生,是六大說法處之一,今城內有數以千計之印度教寺廟,其中有著名之金寺。

 

根本智又稱如理智、無分別智、正智、真智等,即符合真理無分別之真智,因它乃生一切法樂,出一切功德大悲之根本,所以稱為根本智。

 

阿育吠陀(ayur-vedic)又翻譯「壽命吠陀」。一種古代印度醫學,其主要原理均源自吠陀。目前在印度的阿育吠陀中心仍執行這種醫術。

 

法救尊者所譯的(法句經·雙要品)說:「心法本,心尊心使,中心念惡,即言即行,罪苦自追,車遼於轍。心法本,心尊心使,中心念善,即言即行,福樂自追,如影隨形。」(《大正藏》卷四,頁562上。)

 

空約翰(St.John of the Cross):西班牙人喜歡與神秘主義者,與聖泰瑞莎(St.Teresa of Avila)共同於1568年創設加爾默羅(Carmelites)赤足冥想修會。他有詩作<靈魂的黑夜Dark night of the Soul >.

 

分別論說(vibhajjavada):由多方面分別解說一切法,對未盡理之說,更須分別論究,所以稱「分別論者」,與上座部佛教關係密切。

 

五條訓練自己身口善行的準則:不殺生、不偷竊、不邪淫、不說謊與惡口、不使用麻醉品。

 

八戒:即八關齋戒,是佛陀為使在家信眾有機會學習出家生活,藉以滋養出世善根,而特別開設的方便法門。共有八條戒律:(一)不殺生;(二)不偷竊;(三)不淫;(四)不說謊;(五)不飲酒:(六)不著裝飾品、不香油塗身;不歌舞倡導伎,不故往觀聽;(七)不坐臥高廣大床;(八)不非時食。

 

十戒:即指沙馬內拉或沙馬內拉尼受持的十條戒律,是從五戒的基礎上,加了五條與世間俗慾望隔離的規定,而成為養成僧伽人格的訓練。其內容:(一)不殺生;(二)不偷竊:(三)不淫;(四)不妄語;(五)不飲酒;(六)不著裝飾品、不香油塗身;(七)不歌舞倡導伎,不故往觀聽;(八)不坐臥高廣大床;(九)不非時食;(十)不捉持金銀寶物。

 

(21)具足戒:即指比庫與比庫尼戒。「具足」是舊譯,新譯作「近圓」,「近」是鄰近,「圓」是圓寂(涅盤),「近圓」意指能清淨受持比庫、比庫尼戒,就已接近涅盤了,因每條戒都可以滋養定.慧、解脫生死。沙馬內拉或沙馬內拉尼要年滿二十歲才可受具足戒,成為比庫或比庫尼。在《巴利律》中,比庫有二百二十七條戒,比庫尼有三百一十一條戒。

 

(22)這些話是佛陀於二月滿月時,在王舍城附近的竹林精舍,對一千兩百五十名出家弟子所舉行一場著名教導的開場白。後來的滿月筋(Magha Puia)就是紀念這日子。此「波羅提木叉教戒」(Ovada Patimokka),形成《法句經》的183-185頌――「一切惡莫做,一切善應行,自調淨其意,是則諸佛教。」 (183頌)「諸佛說涅盤最上,忍辱最高苦行。害他實非出家者,惱他不名沙門。」(184頌)「不講與不害,嚴持於戒律,飲食知節制,遠處而獨居,勤修增上定,是諸佛教。」(185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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