遠古以來,我們人類一直在找尋庇護,以抵抗無數的危險;這些危險,威脅與吞沒我們自己和我們所愛的人,同樣也威脅整個社會與國家。有些危險是可見的,它們實質影響及傷害我們的身體。有些危險則神秘不可察覺,像夜晚的鬼魂、幽靈般地侵害我們一樣。

人們以各種習俗與儀式來對抗這些不可知的危險。

其中有些儀式多采多姿、精心設計;有些儀式也似乎能產生令人滿意的結果。但是,我們不知道這些儀式的長期功效,也不知道我們生活環境何時會發生變化,因此即使是最具威力的儀式,也無法確保我們免受業的果報。

我們也同樣處心積慮在自身周圍設下重重保護,抵抗有形的危險與威脅。健保、壽險、警察、疫苗、健康檢查、維他命、有機食品、健康飲食、核子避難所和防彈背心,只是一部分我們保護自己的方式,用來抵抗那些未知的危險。我們曾見到層層保鑣包圍著重要的人物,或者是富人家中的警報系統和惡犬嗎?國家也是一樣,儲備成千上百的武器彈藥,有些國家甚至部署他們的武器到外太空去。當見到一個人被外在的安全標誌符號包圍著,如武裝警衛和功夫高手時,往往會深刻地震撼人心。有些人甚至也會開始追求這樣一場大戲,他們誤以為這樣會有助於得到他們所渴求的安全。

讓我們問自己兩個重要的問題:

1.  甚麼是生命中真正的保護?

2.  如何建立生命中真正的保護?

這兩個問題就是我今晚開示的主題。我將摘選巴利經典《相應部》、《增支部》和《法句經》的經文,也就是依據佛陀的教法來做今晚的開示。在我呈現事實之後,你們便可以自己得出結論。

讓我們從第一個問題開始:「甚麼是真正安全的生活?」

唯有當佛陀出現於世,這個問題才有了正確解答。就像黑暗因太陽昇起而消失,無明因佛陀出現而不復存在。只有隨著佛陀出現於世間,我們才能瞭解何謂「善」與「不善」。當我們將此理解付諸實行,人們便可以消除自身的無明。只有那時候,我們才能真正地瞭知實相和幻相(無明),善與不善,輪迴與涅槃之間的差別。

現在讓我們來參考佛陀的教法。第一個引文來自《相應部‧有偈品》的《高沙喇相應》(Kosala Sayutta),這部經稱為《自護經》(Attarakkhita Sutta)。

有一次,當佛陀住於沙瓦提城時,高沙喇國的巴謝那地王前往拜見佛陀。在頂禮佛陀後,坐在一旁,巴謝那地王問佛陀說:

「尊者!當我一人獨處時,我想到:『誰能保護自己?誰又讓自己不受保護?』」

「我接著想:『那些以身、語、意投入不善行的人確實讓自己不受保護。即使有一群象軍護衛,或一群騎兵護衛,或是一群車隊護衛,亦或是一群步兵護衛;他們不能讓自己受到保護。』」

「『為甚麼呢?因為那些保護都是外在的,不是內在的。因此,他們讓自己不受保護。然而,那些以身、語、意投入善行的人會保護自己,即使他們沒有特種軍隊的護衛。』」

「『為甚麼呢?因為那些保護是內在的,不是外在的。因此,他們能夠保護自己。』」

佛陀認同巴謝那地王的話,說:「正是如此,大王!正是如此。」於是再重覆一次巴謝那地王的話,佛陀說了底下的偈頌:

「調伏我們的身行是善護。

 調伏我們的語行是善護。

 調伏我們的意行是善護。

 隨時隨地調伏我們的身、語、意行才是善護。」

讀這部經,我們可以知道某種程度上誰受到保護?誰不會受保護?然而,為了真正瞭解如何能得到自身「真正的保護」,我們需要更深刻地反省。

當我們徹底瞭解保護的本質時,即使我們沒有外在的防護,我們也不需要害怕。為甚麼?還記得佛陀對巴謝那地王說的偈頌嗎?

「調伏我們的身行是善護。

 調伏我們的語行是善護。

 調伏我們的意行是善護。

 隨時隨地調伏我們的身、語、意行才是善護。」

這偈頌的意義是指身、語、意的善行,是自我保護的基礎,即使在沒有外在保護時,依然有效。事實上,當我們能夠從內在防護我們自己,對於外在保護的需求就會實質地減少。

而且,我們應該思考:「那些加強和集中外在保護的人往往會變得驕傲、自大或過度自信。他們會誤以為外在的保護是真正的保護,他們會變得不在意自己對待他人的行為。他們不小心說話或行事,而且不考慮他人的幸福與福祉。有此錯誤的行為時,他們讓自己不受保護。這就不是真正安全的生活。

另一方面,就像佛陀在《自護經》中所說的,那些想要保護自己及真正安全的人,應行身、語、意的善行。

請記得以下兩個重點:

1.  佛陀所教導的正法並不是無法瞭解,而且無法實踐。相反的,此正法能夠被瞭解,而且是能夠付諸實踐的。

2.  佛陀所教授的正法完全是為了人類和天人的利益。瞭解正法好處的人類和天人會去追尋它的意義,為了自已也為了他人。

為了確保真正安全的生活,佛陀教導我們身、語、意善行,保護我們免受痛苦、憂慮、恐懼、危險及投生於四惡道受苦。另一方面,身、語、意的不善行是痛苦、憂慮、恐懼、危險及投生低下苦界之因。

為何如此?為了瞭解身、語、意行的善與不善,我們必須分析它們的因。當我們知道它們的因,就可以開始訓練自己抑制、減弱、甚至根除它們。

讓我問你們幾個問題:

你們現在心中有發現貪嗎?你們現在心中有發現瞋嗎?你們大概會回答:「沒有」。

即使在費力觀察、搜尋內心之後,你們可能也找不到一點不善的素質,這不代表不善的素質並不存在。它們的確存在,因此時它們只是「潛伏性煩惱」(Anusaya Kilesā),靜靜地躺在心流之中。直到我們以道智徹底地根除它們之前,這些煩惱會生生世世地伴隨著我們,讓我們深陷在不斷重覆投生之中。

我來解釋一下:

在「死亡心」(Cuti Citta)之後,緊接著就是下一期生命的「結生心」(Paisandhi Citta)生起。

我們所說的「潛伏性煩惱」,在「死亡心」和下一個剎那的「結生心」中是休眠的。因此,隨著「結生心」生起,貪、瞋、癡等煩惱也跟著生起,但只是「潛伏性煩惱」。它們以不被察覺的方式存在,等待著機會;這狀態就像種子在等待機會發芽、長大,最終結果。我們知道這些潛伏性煩惱的存在,是因為一旦適當時機出現,它們就會生起。就像一旦有適當濕度時,種子就會開始發芽、成長,加上陽光的出現,就會結果。

煩惱可以分為三個階段:

1.   潛伏性階段(隨眠 Anusaya),當煩惱仍不活躍、潛伏在心流的底層時。

2.   困擾性階段(纏 Pariyuṭṭhāna),這是指心與煩惱一起作用。當關鍵時刻到了,煩惱接觸到適當因緣,會升起到心的表層,從潛伏變成活躍的狀態。

3.   違犯性階段(罪 Vītikkama),這是指實際地造作身、語、意不善行(錯誤的行為)。

我們已談過第一階段,潛伏性階段。現在我們來看一下第二階段,困擾性階段。當我們看到某個可愛的目標(所緣),想要的欲望通常就會在心中生起。這時煩惱就會從潛伏轉變成活躍,如同已做好準備,準備隨時造作身、語的不善活動。對於以瞋、 癡為根的煩惱,其基本模式也是一樣。當我們看到某個討厭的目標,厭惡就會在心中生起。同樣地,當我們看到某個目標,而不知道它的本質是無常、苦、無我的話,癡就會生起。

在困擾性階段,如果我們能保持正念的話,煩惱可以被抑制。如此一來,我們可以預防不善行產生。然而,當我們缺乏正念時,「困擾」很快地、不可避免地就會導致錯誤的行動,這就是違犯性階段。

讓我再進一步說明。有六種感官之門(六根門),可以接受視覺目標、聽覺目標、嗅覺目標、味覺目標、觸覺目標,以及內心目標的撞擊。由於不如理作意,當接觸想要的目標時,貪就會生起。同樣地,由於不如理作意,當接觸到不喜歡的目標時,瞋就會生起。不論是貪或瞋生起時,癡都將伴隨著生起。

貪的本質是想要或欲求,它的作用是像膠水一樣黏著。當對某個目標產生欲望時,貪會黏上那對象。因此,貪只是在執行它的工作,而瞋和癡也有它們各自的工作。

問題來自於自我同一性 (我見),這會讓貪、瞋、癡無法跟「我」分開。

由於自我同一性 ,貪、瞋、癡無法跟「我」分開。因此,當貪、瞋、癡生起,我們就會認為那是「我的」貪、「我的」瞋、「我的」癡。我們一樣會將「我」投向「驕傲」、「忌妒」、「羨慕」等心態。由於錯見,將事物看成是「我」、「我的」、以及「我的我」,我們就會造作不善行。如果我們觀察這些錯誤的行為,會發現身體和語言上的錯誤行為,源自於錯誤的意念活動其最終的結果。如果意行是善的,身行和語行也會是善的。如果意行是不善的,身行和語行也會是不善的。

缺乏正念,我們就無法覺察煩惱從潛伏期轉變為困擾期,乃至發展到最後的違犯性階段。當這過程開始發生時,要停止它就太遲了,我們不得不承受其苦果。

在描述正精進時,世尊勸誡我們要抑制諸不善心,培養諸善心。這教誡來自《增支部‧1051經》的《自心經Sacitta Sutta》。

在這部經中,佛陀陳述:

「諸比庫!若比庫不善知悉他人內心的習性,他應培育善於知悉自己內心的習性。」

這是說,若是我們不善於閱讀他人心思的慣性,那就應該好好地訓練自己,以先瞭解我們自己內心的慣性。

佛陀接著說:

「就像男人或女人注重自我美化時,會透過一面明鏡或一碗清水檢視自己的形象。就是如此,如果他看到臉上有灰塵或污垢,就會馬上試著清除它。如果沒有看到塵土或污垢,就會高興地認為:『我多麼乾淨,我多麼幸運!』」

諸比庫!同樣地,自我檢視是為了精進善法。比庫應該檢驗自己,問自己說:『我的心是否受縛於過於貪求他人之物?我的心是否受縛於惡念?或是受縛於昏沉睡眠?或是不安?或是多疑?或是怒?或是感官的欲望?或是疲累?或是懶惰?或是妄念?』」

簡言之,我的心是否受縛於貪、瞋、癡這三種煩惱?

只有透過不斷地自我檢驗,才能覺察我們的心是受縛於煩惱,還是從諸煩惱中出離。如此正念,能鼓勵我們更努力於斷除不善法。這是佛陀所說的教誡,時至今日,依然如同二千五百年前一樣有效。

現今全世界的人們都喜愛外形的美貌。他們經常照鏡子看自己的臉,找出灰塵或污垢,檢查頭髮是否整齊,從各個方式提升自己外在的形象。在這上面花了這麼多時間!可是,當諸多煩惱生起、浮上內心表層的時候,有多少人花時間檢查自己的貪、瞋、癡、嫉、、慳、慢等煩惱?我想,確實是少得可憐。

當煩惱個別自心中生起時,能發現、覺知、辨明,然後願意去抑制它們生起的人實為極少數。而我們其他人則是縱情於諸煩惱之中,允許它們在心中滋生蔓延。好像這樣放任還不夠,媒體再推波助瀾的鼓吹、支持,確保我們全都沉溺於此。

到這裡,讓我再問你們另外一個問題;孰者較為美麗:是一張美麗的臉孔,還是一顆美麗的心?

答案不該是美麗的心嗎?我們不是因為美化我們的臉,所以投生為人。我們投生為人是因為美化和清淨我們的心。

就是這樣,我們是否應該對努力的目標,重新做時間上的分配?如果我們花更多時間努力培育善法與滅除不善法,而少花一些時間與精力於外在美與孤芳自賞,這樣不是更好嗎?如果不這麼做,我們怎麼能受到保護?記得佛陀在

《自護經》中所說的嗎?

「節制隨處處乃善,正念處處節制者,我說他即受保護。」

為了能夠進一步說明潛伏性煩惱導致身、語邪行,讓我引用《法句經‧花品》第四品中維毒噠跋王子(Vidūdabha)的故事。這個故事,戲劇性地呈現了在初期階段,抑制及減少心流中不善素質的重要。

有一天巴謝那地王看到上千的比庫經過大街,到給孤獨長者(Anāthapiṇḍika)、小給孤獨長者(Cūla Anāthapiṇḍika)、維沙卡女士(Visākhā)和蘇巴瓦薩(Suppavāsā)等居士的住處托缽。渴望著造就這令人稱羨欽佩的善行,國王進一步請佛陀和比庫們到宮中接受供養。佛陀同意他連續供養七天,國王很勤勉又仁慈地供養佛陀及比庫們。

到了第七天,國王請求佛陀能夠繼續常態性的接受皇宮裡的供養,但一直接受同一人的供養並非佛陀的慣例,因為佛陀是為眾人福祉而生。不過佛陀請尊者阿難和另外五百位比庫到宮中來接受國王供養。前七天,國王還是很周到地供養了尊者阿難和五百位比庫。

然而,到了第八天,由於這國王太忙於國務,忘了供養尊者。到了第九天,同樣的情況又發生了。到了第十天,由於供養的時間已過,所有的比庫就離開了,只留下尊者一人。事實上,食物早已準備好,但是國王忘了吩咐他的僕人,不需國王在場就可以開始用餐。由於沒有國王的命令,沒有人敢這樣做。國王後來發現僧團沒吃任何他準備的食物,他覺得被冒犯,就去找佛陀抱怨。

佛陀沒有責備僧團,並如實告訴國王說僧人們對他已經沒有信心,所以才會離開。瞭解到這是他的錯之後,國王希望重新取得佛陀和僧團的信心。國王認為最好的方式是他與佛陀之間能建立起牢靠的關係。巴謝那地王就想,若和釋迦族淑女結婚,特別是娶一名佛陀的親戚,這應會是一個合適的方法。所以他派了使者到釋迦族招婚。釋迦族擔心如果不派女子嫁給國王的話,會有潛在的麻煩,因為高沙喇國比釋迦族更為強大。釋迦族國王馬哈那馬(Mahā Nāma,舊譯大名)決定將剎帝利女瓦薩跋卡蒂亞(Vāsabhakhattiyā)嫁給他。瓦薩跋卡蒂亞是國王跟一位侍女(賤民)所生的漂亮女兒。巴謝那地王娶了她,不久後她即生了一個兒子,名為維毒噠跋

當維毒噠跋王子到了七歲的時候,常常問起母親的親族。到了十六歲的時候,他就堅持要去拜訪他外祖父國王馬哈那馬。最後,她的母親瓦薩跋卡蒂亞同意讓他去。因為瓦薩跋卡蒂亞知道自己的出身,以及猜想到潛在的麻煩,所以她先寫了一封信給釋迦族說明她很高興現在所處,她要求釋迦族考慮到整體的幸福與和平,不要輕慢對待她的兒子。維毒噠跋王子帶著一大群隨扈來到釋迦族的首都咖畢喇瓦土(Kapilavatthu,舊譯迦毗羅衛)。王子的釋迦族親戚熱情歡迎他並獻給他很多禮物。在訪問行程中,王子注意到些許不尋常:沒有一名親戚禮敬他。他自己則是相當尊敬族人中所有的長者。打聽之後,他發現釋迦族中所有年幼的王子都沒有出現。(當佛陀的親戚知道他將要來訪,他們決定不禮敬他,因為他是女奴的兒子,所以把所有比維毒噠跋太子年輕的王族都送走。)

儘管如此,維毒噠跋王子在咖畢喇瓦土停留了三天才啟身回高沙喇。當他離開後,一位僕人發現有東西放在咖畢喇瓦土忘了拿,於是這僕人就回頭去拿。回去後,他看到有一女僕用牛奶在洗維毒噠跋王子坐過的椅墊。這僕人好奇地問為甚麼要用牛奶清洗座墊,她回答說因為座墊被一位女奴的兒子坐過,這人就是維毒噠跋王子。

不久後,整件事變成公開的八卦。沒多久就傳到了維毒噠跋王子的耳裡。由於他的自尊受傷,整件事深深影響他的心情,強烈的忿怒在他的心中生起。

因此,他發了以下的誓願:

「現在他們用牛奶清洗我的座墊,等我成為國王後,我將用他們的血來清洗。」

如是,由於錯誤的語業,他對釋迦族強烈的瞋恨和厭惡緊緊地束縛住自己。在這裡,我要提醒你們每個人,要仔細反思人類的本性。每個人,無論社會地位高低,尊貴或低賤,富有或貧窮,愚笨或聰明,愚痴或睿智,每個人都自視甚高,大部分的人只會想到自己的重要性。如果有人對待他們很不好,視他們於無物、輕慢對待,這會造成傷害、厭惡和忿怒;想要報復的慾望就可能在心中生起。

再回到經文。當維毒噠跋太子成為國王後,他記起所受的侮辱和曾對釋迦族所發的誓言。他很快就組成龐大的軍隊,出發前往咖畢喇瓦土準備報仇。佛陀知道維毒噠跋王馬上會摧毀他的親族,所以就坐在釋迦國靠近高沙喇的邊境,一顆小樹的陰影底下。

在通往咖畢喇瓦土的路上,維毒噠跋王看到佛陀坐在一顆小樹的陰影下,他問佛陀在高沙喇這邊有更大的樹,他為何要坐在一顆小樹下。佛陀回答說:

「世上所有蔽蔭中,親人的蔽蔭是最好、最陰涼的。」

維毒噠跋王知道佛陀想要保護釋迦族人,於是撤回軍隊。第二次、第三次,佛陀還是阻擋。然而,在第四次的時候,世尊知道阻擋入侵將徒勞無功,便沒有再去保護他的親族了。維毒噠跋王全力攻擊,殘暴地殺了釋迦族人。他殺了所有人,除了那些曾和他的祖父馬哈那馬國王一起接待他的王子、公主。在殲滅了釋迦族後,他用鮮血清洗他的座墊,如同他曾經發過的誓願一樣。

現在,我們看到了煩惱在困擾性階段是如何轉變成違犯性階段,再演變成錯誤的身體行為,在這例子裡,是殺戮。

當人們聽到這可怕的復仇殺戮時,露出悲傷和驚訝。

「當維毒噠跋王十六歲的時候,佛陀的親戚,釋迦族人累積的業還算輕微。維毒噠跋王做得太殘忍,而且太過份了,不應該這樣。」

當這事傳到佛陀的耳中,佛陀說了這樣的話:

「我的親族在今世所做的業是非常輕微的,但不是今世的業讓他們毀滅。在前世,他們曾把毒藥放進水中,毒殺水中生物。那樣的不善業變成了今世遭人殺害,今世的殺戮是緣於過去世所造業的果報。」

業,敞開了大門,果報現起。

《法句經》中的另一組偈頌,佛陀說:

「自己所造之惡,由己所生,由己所成。

它摧毀了愚人,如同金剛粉碎了寶石。」(161

基於這樣的理解,我們真有必要去埋怨那些曾經傷害我們、侮辱我們或是挑剔我們毛病的人嗎?根據佛陀的教導,誰要被責備?我們難道不應該為了自己過去所造的業現起,成為身心上的苦果而責備自己嗎?以此為例,不管對於今生的任何人,讓我們停止不明智的回應─不論此人有多麼想要傷害我們,如果我們容許自己的業自然成熟,而且接受相應的果報,我們的業障就可能變得較輕,而且我們的未來也會變得比較光明。因此,我們要以笑容來迎接過去的業。

如果我們用錯誤的身行、語行來回應,如此行為只會增加我們的業債。這業債我們終有一天要還。因此,在行動前讓我們小心地通盤反省。行善將改善未來的生命;行不善將必然導致更多的苦。有智慧、能分辨的人將會知道如何選擇。

現在,讓我們回到《自心經》。

「假如省察自身,一位比庫知道他的心:並不是時常住於多欲,欲求他人的財物;是多住於無害思惟(無瞋);是時常離於昏沉睡眠;是離於掉舉;是離於疑惑;是沒有太多瞋恨;是非常少的不善思維;是身體不過於疲累;是不懶惰及專注,比庫不應滿足於此。他應當更加精勤地增長這些善法,增上它們至滅盡諸染的更高境地。」

我們如何建立這些善法到增上之境呢?首先,我們要持戒(Sīla)遠離殺生、偷盜、欲邪行、妄語、飲酒、吸食毒品等愚行。以這樣的方式來清淨我們的身行、語行和保護我們自己遠離不善行;這是持戒的利益。

其次,我們應淨化自己的意行(內心的活動)。這主要是止禪的修習,也就是要培育深層的定力。對許多禪修者來說,特別是在此緬甸帕奧禪林中,它包含了對於禪那(Jhāna)的修習與培育。在安止定的階段,禪修者可以持續一個、兩個、三個,乃至更多小時,僅僅只專注在禪修目標(業處)。其結果是,潛伏性煩惱無法浮現於心流表層──它們只能保持潛伏。由於它們無法到達困擾性階段,所以就更不會進入到違犯性階段。如是,心就會暫時地從不善心行中淨化。

讓我總結一下前兩種訓練:

藉由持戒,我們保護自己遠離造作錯誤的身業、語業。藉由修習安止定(禪那),我們保護自己遠離造作錯誤的意業。然而,在我們心流的底層,仍然有煩惱處於潛伏性階段。除非這些潛伏性煩惱已被根除,不然只要給予適當的條件,就會快速地浮現於心流。

想想維毒噠跋王的例子,他聽到關於他的座墊被清洗之後,怒與瞋等潛伏性煩惱瞬間現起為困擾性階段,然後馬上又轉變成違犯性階段。這導致他殘暴地屠殺其親族,這行為產生了新的不善業,而且極快地付出代價。當屠殺後,他帶領軍隊要回到高沙喇的路上,由於紮營在阿吉拉瓦帝(Aciravatī)河堤,維毒噠跋王和他大部分的軍隊都死於突發的洪水。

根據佛陀教導:「有兩支箭追隨著眾生。一支是善,一支是不善。」

這些是過去的箭。如是,當我們在今世造作不善業,這樣的不善業可能會引起我們過去不善業成熟的果—因此,即使是小小的違犯(這只是緣助),我們都可能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。相反地,當我們在今世行善,這樣的善業可能會成為我們過去善業成熟的果—所以即使是小小的善業,我們都有可能收穫極大的利益。再回到我們的故事,如果維毒噠跋王有正念,而且修習如理作意,他或許就能夠讓怒和瞋的煩惱保持在心的底層,不致上升到心的表面,那他將不會屠殺他的親戚。而且,他和所屬的軍隊也不致於被洪水淹死了。

我們現在知道潛伏性煩惱是如何上升至心流成為違犯性階段,而且也知道如何保護我們,讓轉變不要發生。然而,我還沒有解釋要如何根除潛伏性煩惱。如果我們想要斷除這些煩惱,我們就要修習第三種訓練:觀禪(維巴沙那

Vipassanā)。

有兩種基本方式可修習觀禪。一是通過入出息念或是其他止禪業處培育安止定,然後進一步轉修四界差別來進行觀禪。另一種是為了適合那些希望以較直接的方式,去修習觀禪的人,那就是直接地修習四界差別。在這方法中,我們分析構成有形身體的組成元素。當定力開始加深時,身體會開始發亮。持續地修習,光亮會由灰轉為白,然後這光會越來越亮,直到全身變成猶如一塊明亮發光的冰塊。當我們持續分析辨別這發光冰塊(禪相)中的四大元素,它最終會分解成非常微小的粒子,稱為「色聚(rūpa-kalāpa)」。持續地修習之下,我們會看到每個色聚是由八種、九種或十種的實存所構成。這八種、九種或十種實存,就是我們有形身體的究竟色法。一旦能內在辨析四大元素直至究竟色法,我們就能辨析外在的四大元素,視外在生命與無生命為「色聚」,且它快速地生滅。此時,我們不再見到男人、女人、樹或其他慣於常見的具體形態,只有快速生滅的究竟色法。我們現在就是如實知見到事物真相,如同佛陀的教導一樣。

接下來是分析究竟名法(心理活動的實相)。當我們修習成功,就能如實知見到心路過程 (意識認知的過程):在一連串心識剎那中,隨著意識與每一剎那相應的心所生起。

在如實知見到究竟色法、名法之後,我們接著修習「緣起(Dependent Origination)」以瞭知因與果。一旦我們已能辨析因果,下一步就是藉由驗證一切內外名色的三相:無常、苦、無我來修習觀禪。當觀智成熟,道智就會生起,我們會現見涅槃:這些色法和名法就會止息。

有了道智的生起,煩惱就會逐步地根除。有了初道,我們會獲得初果的體證,成為一位入流聖者(入聖者之流)。因為證悟了初果,身見、疑、戒禁取見就會被根除。我們現在清楚地知見煩惱如何運作,也清楚地看到了「我」的錯見,我們就不會執著於「我的」貪,「我的」瞋。我們也不會有意地造作能導致墮入四惡趣──錯誤的身行、語行來傷害我們自己。

結 語

如果,我們希望生命中有真正的保護,則必須修習戒(Sīla)、定(Samādhi)、慧(Paññā)三學。當我們洞察的觀智成熟時,初道初果就會生起。以此聖道聖果的體證,我們保護自己免於造作無數錯誤的身行、語行。

現在,我問你們最後一個問題:

「你們願意花多少時間精進自己的修行?」

佛陀說:

「就像一個人的頭著火,他會竭盡最大的決心、努力,奮力地撲滅他頭上的火。同樣地,比庫也應該竭盡最大的決心、努力,奮力地根除心中的不善法。」

佛陀在這裡所談的是正精進。沒有正精進,我們如何期待能達成目標呢?如果我們在今生無法達成這個目標,終有一天將會後悔,我們曾經有機會可以精進、努力,而我們錯過了。

願我們每個人都能付出更多必要的精進;願我們喚起精進力,以停止我們的苦難。當阿拉漢道、果生起時,所有的煩惱就會完全地被摧毀、根除,而輪迴也就結束,只剩安穩寧靜。只有到那時候,我們才有「真正安全的生命」。

願我們的生命都能轉化成真正安全的生命!願每一個人都能體證涅槃!

Sādhu Sādhu Sādh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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